
申賦漁,南京市作家協(xié)會副主席。著有《一個一個人》《不哭》《逝者如渡渡》《光陰》《匠人》等。
一場大雪過后,太陽一照,整個斯特拉斯堡變成了一個童話世界。是個周六,我去烏鴉橋頭的舊貨市場閑逛。雖然很冷,擺攤的小販倒不少,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。人人縮手縮腳,生意很是清冷。逛了一圈,我走過烏鴉橋,到伊爾河的對岸去。
烏鴉橋離大教堂不遠,是古代處決犯人的地方。死刑犯們將在這里被裝入鐵籠,沉到伊爾河中。橋的對岸是一塊叫烏鴉庭院的空地,上面長了許多槐樹。夏天的時候,花開得又細又密,滿樹滿地都是。庭院的邊上是一個叫“卡農(nóng)”的小餐廳。
夏天的時候,我曾在這里吃過一次晚飯。點的是一盤牛肉。等牛肉上來,的確十分好看,薄薄的一片一片,平平地鋪在盤子里。看起來應該是生的。可是等了好長時間,不見服務員給我一個火鍋或者燒烤的器具。我打個手勢:“就這樣吃嗎?”服務員優(yōu)雅地一擺手:“請用。”我用叉子送了一片到嘴里。一種奇怪的味道。怎么咀嚼也不爛,完全無法下咽。試著又嘗了兩片,我只得請來服務員:“請問你這肉是生的嗎?”服務員微笑著說:“是的,先生,祝你好胃口。”我懷疑我把“生”和“熟”的單詞講錯了,可是手邊又沒有字典。這必須問清楚,他不能給我無法下咽的生肉。
我思考了半天,再問他:“我是說,這肉有沒有跟火發(fā)生過關(guān)系?”“沒有,絕對沒有。”服務員堅決地回答。
服務員走了。坐在我旁邊的一位顧客微笑著朝我走過來。
“你好,先生,有什么能幫你的嗎?”這是一位風度翩翩的中年人,在他的后面,站著他的同樣優(yōu)雅的妻子。
我指指盤中的牛肉,做出無措的樣子擺擺手又搖搖頭。他問:“這是你要的,還是他們給你的?”“我自己要的。”“那就沒辦法了,先生。這是用蘋果汁腌制的牛肉。是生的。”
“對于我們而言,這是很好的美味。不過對于你,先生,的確是很難為你了。”他伸出手來跟我握手,并向我表示出一種歉意。